身着白色螭龙蟒袍的燕王宇文晟,猛地从席位上起身,几步便跨至大殿中央,正对着秦晦的背影。那张俊朗的脸上再无半分掩饰,鹰隼般的锐目燃烧着熊熊怒火与赤裸裸的杀意,直指秦晦。
“秦晦!”宇文晟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响彻大殿,字字句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好一个代满朝文武!好一个愿国运昌隆!你独揽朝纲,目无法纪,视天子如无物!构陷忠良,屠戮功臣郭氏满门!更蓄意削弱宗室,剪除异己!桩桩件件,罄竹难书!此等奸佞,有何面目立于这朝堂之上,代百官贺喜?!”
这石破天惊的指控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太安殿!
“什么?!”
“燕王殿下此言……”
“郭家……真的是被构陷?”
“秦相他……”
大臣们顿时炸开了锅!惊愕、质疑、恐惧、窃窃私语如同沸腾的潮水般轰然爆发!整个大殿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与骚动!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秦晦身上,如芒在背。
秦晦的面色在宇文晟厉声指控的瞬间,已然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他霍然转身,面对宇文晟咄咄逼人的目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不再是掌控一切的沉稳,而是被彻底激怒的狂澜与冰冷的杀机!
“宇文晟!休得血口喷人!本相……”他厉声驳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试图以宰相的威严压下这汹涌的浪潮,条理清晰地反驳对方的指控,揭露其狼子野心。
然而——
“呃啊——!?”
他刚吐出几个字,一声短促而沉闷的、仿佛被扼住喉咙的痛哼,猝然打断了他所有未竟的话语!
一道魁梧如山岳,带着浓郁酒气,身着朱红烈焰蟒袍的身影,在燕王站出来的同时就已经行动,此时正好出现在秦晦身侧!看似已经醉酒的凉王宇文澈!他动作沉稳,那张粗犷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分微醺的醉意,此时却平添了一股肃杀!
在所有人——包括近在咫尺的秦晦——都未能反应过来的电光火石之间,宇文澈宽大的蟒袍袖口微微一震!一泓冷冽的寒光如同毒蛇出洞,自他袖中滑出!
剑光乍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刺向向秦晦的腰腹!
“噗嗤——!!!”
利刃切割骨肉的恐怖闷响,清晰地传入大殿内每一个惊骇欲绝的人耳中!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秦晦的身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猛地向前一弓,脸上所有的愤怒、惊愕、难以置信,都在一瞬间定格、扭曲!他下意识地低头,只看到自己的玄色蟒袍之间,一道刺目的、喷涌着猩红血浪的巨大伤口横亘其上!
“护驾!护驾!有逆贼行凶!快护驾——!!!”
童贯那尖利刺耳的嗓音如同破锣般骤然响起,然而他那张敷粉的白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真正的慌乱,唯有熟视无睹般的冷漠。
几乎在童贯喊声落下的同时——
“轰隆!”
太安殿沉重的殿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猛地撞开!
一身玄甲、杀气腾腾的侯景,率领着大批全副武装、刀剑出鞘的宫廷禁卫,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般汹涌而入!沉重的脚步声、甲胄铿锵声瞬间淹没了殿内所有的惊呼与骚乱!
“奉太后懿旨!逆贼作乱,封锁大殿!所有人原地不动,擅动者——格杀勿论!”侯景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压,瞬间震慑全场!禁卫们刀锋雪亮,迅速将整个大殿围得水泄不通,隔绝了内外一切联系。
秦晦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破败玩偶,带着喷涌的血泉,缓缓向后软倒。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他用尽最后残存的力量,艰难地扭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球绝望地望向那高高在上的金阶,望向珠帘之后——
视野早已被血雾和剧痛模糊。
他只看到了一团朦胧的、被珠串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端坐不动的轮廓。
冰冷,遥远,如同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