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这该是扫兴的,好在他习惯了沉默。二十几岁的人,眼睛应当是向前看的。大抵没有多少人会和他一样,揪着过去的坎坷不放,仿佛只要再执拗一些,就能改变点什么。
郁泠深吸口气,试图摒弃某些多余的想法,只去寻最最最重要、最最最美好的那一点。
郁家过年的时候也会放烟花。佣人们忙活着,在庭院里摆箱、点线。
郁逢君牵着年纪小怕烟花响的郁逢歌,郁泠依偎在许清晏怀里,郁东河则扶着妻子的肩,搭着长子的肩膀。
廊下佣人急急忙忙跑开,许清晏也担心郁泠害怕,捂住了他的耳朵。
郁泠其实不怎么怕,但冬日寒冷,他主动握上了母亲温暖的手。当烟花绽放的那一刻,真正喧嚣的根本不是烟花本身,而是郁东河的爽朗笑声、郁逢歌的兴奋叫声、许清晏的惊喜呼声,他眼里带着欢悦的笑,对上了郁逢君温柔的眼神。
后来,烟火就久违了好多年。
住在金城c区,邻里还算淳厚,但市区管的严,为安全着想,过年放烟花的人也少了。过了几年,为了刺激旅游业发展,管控大型烟花的政|策又放宽了一些,大家放烟花的兴头又起来了,除夕夜噼里啪啦不断。郁泠就坐在院子里看,各家放的都不一样,也挺有意思的。
他当时没有多想,啃着冰箱里最后一个苹果,只感叹人间有意思的东西好多,作为一个天使,有这些见识也很了不起呀。
旧事被埋在鹤望兰花下,沉沉睡去。
忽逢这一晚,大梦初醒。
他难得清醒,也许是因为柏辰辛附在耳边的声音如许清晏一般温柔,也许是因为今晚的烟花和郁家以前放的一样大一样多一样美,也许是因为从很久以前,他就很不幸地缺一个带他去看烟花的人,特意还是顺带都无所谓,盛大抑或普通也没关系。
很神奇,这样的条件本不难达到。
很神奇,这样的条件他偏偏够不到。
真的,哪怕随便一个人带他去看都行,都可以,可是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有一段时间他不懂,但后来也慢慢明白了:他不属于人间,那人间的烟火也不会有一朵属于他。
所以后知后觉,恍然大悟,柏辰辛说了要请他看的烟花,是真的、真实存在的、真正属于他的烟花。
他忽然就舍得从这来之不易的烟花盛景前移开眼,去看站在身侧的柏辰辛。
为了更好的观赏效果,小客厅没有开灯,唯二的光源是室外的月光与烟火。站在光里的柏辰辛容貌俊美,气质不俗,不像是已经堕落的天使,却更像作为路西菲尔代掌天堂的模样——神爱世人,他即为神。
郁泠的心怦怦直跳,诉说着天使兰蒂斯不愿舍弃的眷恋。
他难有法力,囿于俗世。
人间不愿予他的绚烂,有神自重狱而来,于此异乡,无心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