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阿绾的声音依旧不大,却平稳了许多,“眼下最紧要的,难道不是该立刻去寻到那位名叫红柳的姐姐和两个孩子么?我担心……迟了的话,恐怕会……”她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失言,又犹豫着停住了。
“恐怕会什么?”李信的眉头重新锁紧,形成一道深刻的竖纹,看起来,又要不耐烦了。
“眼下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毒杀了李屯长,更不清楚具体缘由。查案,就如同理乱麻一般,只能摸着一条线头就先理下去。”阿绾努力组织着语言,“先前我们查到李屯长与明樾台另一位名叫绿腰的歌姬似乎也有牵扯……咳咳……”再次提及风月场所的女子,她注意到李信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沉下去几分。
“所以?”李信的声音里透出不悦。
医士辛衡见状,适时地上前半步,拱手接口道:“回大将军,卑职等查验时,发现那绿腰已怀有身孕,且刚刚身亡。”他的出声让阿绾稍稍松了口气。
仵作樊云也紧接着补充,语速略快:“之所以会查到绿腰,是因为明樾台的女子为使恩客长久光顾,常会用一种隐秘手段——在其后脑风池穴附近埋入一根打磨过的细小鱼刺。此法可令恩客时常感到头痛,只得返回寻找该女子‘缓解’,从而……频繁地……”
他见李信脸色越来越黑,赶紧收住话头,干咳两声:“总之,绿腰死了,但她可能对李屯长施加的鱼骨刺经查验并无毒性。如今线索纷乱,绿腰这条线似乎也断了。”
李湛的父母早已停止了哭泣,呆呆地听着这些他们从未想过会与儿子有关的污糟事,脸上交织着震惊、羞耻和一种茫然的痛苦。他们儿子的死因,竟如同一团乱麻,越扯越脏,越扯越乱。
阿绾的目光悄悄投向一直沉默的魏珍,声音放得极为柔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魏家姐姐……您可知那位红柳姐姐现在居于何处?三年前她赎身离开明樾台,听闻耗费了百两金……那位为她赎身的恩客待她极好,只是不知究竟是谁……”
她仔细观察着魏珍神色的细微变化,见她似有意动却又仍在迟疑,便继续轻声说道:“大将军方才那般相逼,其实……或许只是想试探你们的反应。即便你们真有杀李屯长的理由,但观魏大哥行事磊落,姐姐你也……不像擅长那般精细阴私手段之人。”
她顿了顿,看向李信,像是在寻求认同,又像是在进一步解释:“那能将毒针或是鱼刺精准刺入人后脑骨缝的手法,非但需要极巧的手劲,更要对头颅结构异常熟悉。这等功夫,绝非三五日可成,必是常年累月练习所致。”
“确实如此。”樊云立刻出声印证,语气肯定,“卑职与辛医士都曾尝试模拟,皆因力道与准头不足而失败。凶手定然精于此道。”
阿绾重新看向魏珍,眼神清澈而恳切:“所以,我们先去寻红柳姐姐问问,可好?或许她能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关于李屯长的事呢?”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力量。魏珍望着这双清澈见底、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心中的壁垒似乎在一点点松动。她沉默了片刻,终于,在一片寂静中,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带你们去吧。”魏珍轻轻叹息了一声,“那两个孩子还年幼,莫要吓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