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玉牌,任它滚落在地。
那阵婴儿哭声还在耳膜里震荡,像锈铁刮过骨头。
洞外血月未散,但我已顾不上抬头。
鼻腔里的血顺着喉头滑下。
金属的腥气在鼻腔蔓延,呼吸像被砂纸磨过。
太阳穴一阵紧似一阵地抽搐,视线四周的黑暗如墨汁滴落,缓慢吞噬着仅存的光晕。
不能倒,倒下就是死。
我撕下内衬的红绳,三圈缠住玉牌,打了个死结。
红绳是赵明远留下的,他说能镇邪。
我不知道它能不能镇住这东西,但至少发烫的玉牌终于安静下来。
岩壁上,“滇王”两个字已被匕首刻出,深得能插进刀尖。
我没再看它,而是把尸体的外套裹紧,蜷在角落等天亮。
无人机的嗡鸣远去了,追杀者没找到热源,暂时撤了。
可我知道,他们不会停。
玉牌上的血,是守隐人抹不掉的证据。
天刚蒙蒙亮,我爬出隧洞。
河床干裂如蛛网,脚踩下去扬起灰白粉尘。
我沿着铁轨走,鞋底磨着碎石,每一步都像在撕裂旧伤。
左手小指残端隐隐作痛,那是青铜鼎咬断的纪念。
七岁那年,我躲在棺材缝里,听着养父的血滴在地板上。
嗒。
嗒。
嗒。
现在轮到我了。
铁路线绕过三座废弃检查站。
监控探头全黑着,但我知道它们在运转。
守隐人控制了城域网,任何身份登记,交通购票都会暴露行踪。
我不能坐车,不能住店,不能用手机,只能走。
途中经过一个废弃小站,自动售货机歪在墙角。
我用匕首挑开外壳,拉出电源线,改装成短频干扰器塞进夹克。
这是赵明远教我的,电子设备的残骸往往比完好的更有用。
二十公里后,化工厂出现在视野里。
铁皮围墙塌了半边,锈藤爬满墙体,像无数条干枯的血管。
门锁被撬开,金属断口参差,是液压钳留下的痕迹。
有人比我先到。
我蹲下,手指扫过门框边缘。
灰尘里有鞋印,尺码偏大,外侧磨损严重——是战术靴。
守隐人来过,而且不止一人。
工厂内部比想象中更糟,天花板塌了三处。
地面堆满碎玻璃和化学桶残骸,空气中漂浮着细密粉尘,吸一口就能灼伤肺叶。
我拆下死者背心上的滤棉,裹住口鼻,踩着钢架横梁前进。
脚下每一步都可能踩空。
但地面更危险,塌陷区像被什么巨物啃过。
实验室在二楼尽头。
门框扭曲,门板只剩半扇,桌椅翻倒,图纸散落一地。
我蹲下翻检,指尖掠过泛黄的纸页。
滇池地形图,水文剖面,岩层构造......全是赵明远的手笔。
角落里,一台老式投影仪还在,胶片卡在片仓,画面停在抚仙湖底轮廓。
我继续翻找,在档案柜最底层摸到一个青铜罗盘。
它躺在铁盒里,表面覆着薄灰,形如北斗七星排列。
边缘刻着彝文星图,中心凹槽有一圈干涸血迹。
血色发黑,至少二十年了。
我认得这血。
赵明远死前,手里攥着的就是这个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