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砾突然向她涌来,钻进她的鼻孔、耳道和眼角。剧痛中,她听到燕昭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记住,遗忘名字的人,才能看见真正的......“后半句话被往生井突然爆发的轰鸣切断。
井水沸腾般翻滚,七朵血色昙花破水而出,花蕊中射出刺目的金光。
常欢的骨笛在这光芒中变得透明,她看见笛子内部中空的部分藏着细小的骨片——拼起来正是常乐右手缺失的那截小指。
笛声陡然拔高,常欢的耳膜渗出鲜血,但更可怕的是她心口的昙花印记正在疯狂生长,藤蔓般的纹路爬满全身,每一道纹路里都流动着初代的血。
她的紫瞳突然映出诡异的一幕:往生井底的水晶棺盖正在缓缓打开,棺中人的银发无风自动。
常欢想停下笛声,却发现手指已经不受控制,仍在机械地按着音孔。
最后一声笛音响彻九幽时,她清晰地听到“咔嚓“一声——不是来自骨笛,而是来自她的识海深处,像是某种与生俱来的枷锁被生生扭断。
寂静。绝对的寂静笼罩下来。
常欢张了张嘴,却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掌纹正在消失,皮肤变得透明,能直接看到底下流动的紫色血液。
幽冥剑突然从地上弹起,剑柄那颗破碎的眼球疯狂转动,瞳孔里映出令她毛骨悚然的画面:往生井边的石碑上,原本刻着“弑神者永堕“的地方,现在浮现出她的脸——但碑文中的名字处是一片空白。
燕昭完全褪去了石化外壳。
他残破的金色身躯漂浮在空中,胸口处有个碗口大的洞,洞里跳动着微弱的光芒。常欢踉跄着走过去,发现那光芒中包裹着半截白玉簪——正是缺失的另一半。
她伸手想取出它,指尖却直接穿过了燕昭的虚影。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眼前这个燕昭不过是残存的执念,真正的守护者早已......
往生井突然传来水花声。
常欢猛地回头,看见井水表面浮现出七个漩涡,每个漩涡中心都浮着一块记忆碎片:她看见自己抱着常乐的尸体在雨中行走;看见宁欢将初代的血注入婴儿的囟门;看见紫衣人用她的脸对昊苍说“你爱的从来都是容器“......这些画面在笛声余韵中扭曲变形,最后拼成一句无声的呐喊:“名字是枷锁!“
常欢的紫瞳突然流下黑色的血泪。
泪滴落在骨笛上,第七道裂痕终于完全绽开,笛身内部露出细如发丝的金线——那是常乐的头发,被精心编织成安魂曲的乐谱。
她的识海深处传来最后的碎裂声,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她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骨笛根本不是用常七的指骨做的。
那是她自己某一世的指骨。
常欢——不,这个没有名字的弑神者——站在九幽的废墟中,白发尽落,紫瞳如渊。她破碎的衣衫下,心口的昙花已经完全绽放,花蕊中静静躺着半粒黑痣。
往生井的共鸣渐渐平息,水面浮现出她现在的倒影:一个没有名字、没有声音、正在快速褪去人性的怪物。
幽冥剑突然飞入她手中,剑柄眼球里最后映出的画面是:常乐站在往生井底,手中握着另外半支骨笛,笛身上刻着七个小小的“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