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祖父的沉默，比雷霆万钧的怒火更让他恐惧。
终于，林川呷了一口茶，发出满足的轻叹。
“怎么罚？打你三十军棍，让你在床上躺半个月，下次还敢不敢了？”
这声音不怒自威，林志心头一紧，刚要应声领罚，却听林川话锋一转。
“还是说……把你关进柴房，饿上三天三夜，让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那颗榆木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浆糊？”
林志猛地抬头，正对上祖父那双看似浑浊、实则精光四射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怒火，只有……看好戏般的调侃。
“祖父，您……”他一时语塞。
“起来吧，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我林家的麒麟儿，膝下只有黄金，没有凉石板。”
林川摆了摆手，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消散，又变回了那个寻常人家的和蔼祖父。
林志连忙起身，手脚都有些不知该往哪放。
林川看着他这副模样，笑眯眯的感慨道：“年轻，真好啊……一腔热血，敢作敢当。”
这句赞许让林志更加无地自容，他低下头，闷闷的说道：“孙儿知错了，不该如此冲动，不计后果。”
“哦？”林川的眉毛微微一挑，“那你倒是说说，你错在哪了？”
“孙儿……不该将个人义气凌驾于家族安危之上，此事，孙儿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家族分毫！”林志的语气斩钉截铁。
看着孙儿梗着脖子、一脸倔强的模样，林川心中心疼，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轻轻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你当真觉得，你是错了？”
林志一愣。
林川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你不是觉得自己冲动，你是觉得，李彬根本无罪，对不对？”
轰！
林志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他最大的秘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竟被祖父如此轻描淡写地一语道破！
看着孙儿那副震惊到失语的模样，林川摇了摇头。
“傻小子，还在想？”
林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惊得回神，眼神瞬间闪烁起来：“没……没想什么……”
可他的脑海里，却翻江倒海！
他想的，何止是李彬？
他想的是那位端坐在龙椅上的新君！
那个年仅十岁的孩子！
为什么是他当皇帝？
这曾不仅是林志一个人的困惑，更是那二十名勋贵子弟共同的疑问。
在他们心中，皇帝，当如先帝那般威严深沉，或如二皇子那般张扬霸道，再不济，也该有大皇子的沉稳。
可韩川呢？
就是一个卑微到谁都能欺负的孩童！
可如今，他们的想法变了。
他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他像一头能看穿人心的孤狼，用一双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眼睛，审视着所有人。
在西苑校场，他没有威逼，没有利诱，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却让包括自己在内的二十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子弟，心甘情愿地按下了血手印。
那份洞悉人心的手段，那份视他们为棋子的冷酷，让他们不寒而栗，却又无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