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白幡在秋风中猎猎作响,素色的灯笼从宫门一路挂到灵堂,空气中弥漫着纸钱和檀香混合的沉闷气息。谢庭羽的葬礼办得盛大而肃穆,文武百官皆披麻戴孝,皇上亲自前来祭奠,望着灵柩上那张笑意温和的画像,老泪纵横。
允遂星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跪在灵堂角落,脸色苍白如纸。她的眼睛红肿不堪,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空洞。这几日,她寸步不离地守在灵堂,抚摸着那具冰冷的棺木,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近一些。
谢庭羽的死,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里最沉重的枷锁。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温柔,那些被她质疑的深情,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
墨连御站在灵堂外的廊下,玄色衣袍外罩着一件素色的孝衣,显得格格不入。他看着跪在角落里的允遂星,眼底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他没想到,那支箭会真的射中谢庭羽,更没想到,谢庭羽会用那样的方式护住遂星。
那支箭,确实是他安排的。
他查到谢庭羽要带遂星去玉泉山,本想射一支空箭吓退谢庭羽,让遂星看清他伪善的面目,却没料到谢庭羽会舍身相护,更没料到执行命令的死士会擅作主张,用了真箭。
“家主,都安排好了。”灵犀低声走到他身边,声音带着一丝犹豫,“那些人……真的要在今天带过来吗?”
墨连御望着灵堂里那张放大的画像,谢庭羽的笑容温和依旧,却像在无声地嘲讽着他。他闭了闭眼,声音沙哑:“带过来。该让她知道真相了。”
灵犀点点头,转身离去。
祭奠仪式进行到一半,忽然有侍卫匆匆进来,在总管太监耳边低语了几句。总管太监脸色一变,连忙走到皇上身边,低声禀报。皇上皱起眉头,挥了挥手。
片刻后,灵堂外传来一阵骚动。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灵犀带着几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本该早已死去的张伯!
“张伯?!”允遂星猛地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站起身,“你……你没死?”
张伯看到允遂星,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娘!老奴对不起您!让您受苦了!”
这一声“姑娘”,让整个灵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伯身上。
皇上眉头紧锁:“这是怎么回事?”
墨连御从廊下走进来,目光落在允遂星震惊的脸上,沉声道:“允姑娘的家人,并没有死。”
他缓缓开口,将所有真相和盘托出——
谢庭羽当年确实派人烧了允家医馆,却在动手前让人将张伯等人转移到了城郊的安全之处,对外宣称他们已葬身火海,只为了让允遂星彻底对墨家死心,断了她的退路。
那份模仿墨连御笔迹的信,是谢庭羽让人仿写的;那些伪装成墨家护卫的凶手,也是他安排的;甚至连玉泉山的“偶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一场戏。
他做这一切,是为了得到她,却又在最后关头,动了真心,用自己的命,护住了她。
“不……不可能……”允遂星踉跄着后退,摇着头,眼神涣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他想让你留在他身边。”墨连御的声音低沉而痛苦,“他知道你在意家人,便用这种方式,斩断你与墨家的联系。”
张伯哭着补充道:“姑娘,太子殿下待我们不薄,给我们安排了住处,每月送米送粮,只是不许我们联系您……他说,等时机成熟,会亲自向您解释……”
真相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允遂星的心脏。原来,她的恨意,她的动摇,她的痛苦,全都是谢庭羽一手策划的。可他最后挡箭的样子,他临死前说的“我爱你”,又那么真实,真实到让她无法呼吸。
爱与恨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就在这时,墨连御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坦诚:“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他抬起头,迎上允遂星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射向你的那支箭,是我安排的。我本想吓退谢庭羽,却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