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浸透了临时搭建的军帐。黄玉卿蜷缩在铺着厚厚毡毯的木板床上,额前的碎发早已被冷汗濡湿,紧紧贴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腹中传来的绞痛如同浪潮般一波高过一波,每一次袭来都让她忍不住攥紧了身下的锦被,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夫人,再用点力!”稳婆王氏额角也渗着汗珠,她从业三十余年,接生过的孩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从未见过这般凶险的胎位。这位萧夫人腹中竟是双胎,且两个孩儿都不肯安分,在母体里拧成了麻花般的姿势。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手势,一边朝帐外扬声喊道:“将军!夫人快撑不住了,让后厨再煮些参汤来!”
帐帘被猛地掀开,带着一身寒气的萧劲衍快步闯了进来。他身披的玄色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显然是刚从前线巡查回来。看到黄玉卿痛苦蜷缩的模样,他那双惯常冷冽如寒潭的眸子瞬间涌上血丝,几步跨到床边便要伸手去碰她,却被王氏连忙拦住:“将军万万不可!产房秽气重,您是军中主帅,沾染不得!”
黄玉卿艰难地睁开眼,望见他铠甲上的血迹时,原本紧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受伤了?”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只是些皮外伤。”萧劲衍单膝跪在床边,将掌心贴在她汗湿的额头上,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卿卿别怕,我在这里守着。”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可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了内心的焦灼。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士兵惊慌的呼喊:“将军!西面山脊发现异动,像是有小股敌兵在窥探!”
萧劲衍的眼神骤然一凛,下意识地便要起身,却被黄玉卿死死抓住了手腕。她的手指冰凉,力气却大得惊人:“别去……”腹中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袭来,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依旧固执地望着他,“这里……更需要你。”
帐外的风声似乎更紧了,夹杂着远处隐约的号角声。萧劲衍紧抿着唇,目光在妻子痛苦的脸庞和帐外摇曳的灯火间反复逡巡。帐内是即将临盆的妻子,帐外是虎视眈眈的敌寇,这道选择题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将军!”副将赵武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带着几分犹豫,“末将已带人去查看,您……”
“传令下去,”萧劲衍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加强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中军帐百丈之内。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是!”赵武领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振奋。
帐内,黄玉卿望着他坚毅的侧脸,忽然虚弱地笑了。她腾出一只手,颤抖着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那里正传来两个小生命顽强的悸动。她想起临行前在京中购置的那些婴儿衣物,想起空间里那片特意为孩子们开辟的暖房,那里种满了安神的薰衣草和驱蚊的薄荷。
“王氏,”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准备好剪刀和烈酒,我有法子。”
王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脸色顿时煞白:“夫人使不得!那可是要伤元气的啊!”
“顾不得那么多了。”黄玉卿看向萧劲衍,眼神异常清亮,“劲衍,帮我。”
萧劲衍的心猛地一沉,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打算。他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双胎难产时,母亲可引导腹中孩儿调整胎位,只是那过程对母体的损耗极大,稍有不慎便会一尸三命。他刚想拒绝,却对上她那双写满坚定的眸子,到了嘴边的话竟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信你。”他握住她冰凉的手,将自己的内力小心翼翼地渡过去,“但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撑住。”
黄玉卿点点头,闭上眼睛开始凝神运气。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空间里那汪灵泉的位置,意念一动,便有丝丝缕缕的清泉顺着血脉流入腹中。原本躁动不安的两个小家伙似乎被这股温润的力量安抚了,挣扎的力度渐渐缓和下来。
“就是现在!”黄玉卿猛地睁开眼,对王氏喊道。
王氏不敢耽搁,连忙按照她的指示调整手势。萧劲衍紧紧握着妻子的手,感受着她体内灵力的波动,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帐外的风声越来越急,隐约还能听到兵器碰撞的脆响,可他却像是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个拼尽全力的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