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争斗,从来不在人情往来,最重要的是要根基深厚,否则即便你跟新君关系再好,能够骤然登得高位,也是无根浮萍。”
姚相公默默说道:“去岁这场大案,空出来许多要紧的位置,咱们江东人…”
“要把握好这一次机会,不能被关中,中原…还有东宫的人,都抢了干净。”
旧周势力即将被清理出朝堂,但是剩下的新朝官员,也并不都是同一个派系,姚仲是江东人,多年宰相,江东士人以及当年金陵文会出身的那些“金陵进士”们,现在已经隐隐以他为首。
而当年的金陵进士们,其中出彩的,比如说姚仲已经位列宰相,徐坤也已经做到了大理寺卿。
其他的同跻,多半已经是朝廷的中层甚至中高层官员。
这是朝廷里,相当重要的一股力量,正因为如此,先前杜谦才会跟姚仲说要姚仲提携这类的话。
这一次变动,受益最大的,或许就是姚相公了。
另外,关中与中原以及洛阳的本地士人,多以杜相公为首,他们也有机会,吃掉这些空出来的空缺。
第三股力量,就是新兴的东宫势力了。
姚相公神色平静,开口道:“太子殿下匆匆赶回来,可不是为了越王的大婚。”
姚少卿沉默了片刻,开口道:“父亲,吏部还是杜相说了算。”
“自然是他说了算。”
姚相公神色平静:“但是这一次动乱,不少关中人牵涉其中,杜相总揽百官,也要避嫌,就不太可能再让关中人进身了。”
“这是个好机会。”
姚相公笑着说道:“这几天,来送拜帖的人不少,你整理整理,把其中的江东人先筛选出来。”
“再从剩下的拜帖里,筛出履历好看的。”
说到这里,姚相公看了看儿子,问道:“记住了。”
“不要收钱,也不要收人家东西。”
姚少卿先是点头,然后有些好奇,问道:“爹,这样分法,陛下不会知道么?”
“陛下当然会知道。”
姚相公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摇头道:“所以才不能收钱。”
“陛下知道了,也没有什么,人数多了,锅子大了,总是要分锅吃饭的。”
“只要填上空缺的,不再是武周旧臣,而是我们新朝的臣子,对于朝廷忠诚,不跟新政新法唱反调。”
姚相公低头喝茶道:“陛下不会说什么。”
“对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问道:“大理寺大牢里,还有多少死囚?”
姚慎想了想,开口说道:“还有三百余人没有审结,不过徐卿正说,年尾了就不要杀人了,哪怕审结之后,也要明年开春之后再动刀子了。”
姚相公摸了摸下巴,微微点头。
“在大理寺,记得尊着些徐卿正,不要翘尾巴。”
姚少卿连忙低头,笑着说道:“这个孩儿知道,徐卿正与父亲同科嘛,当年还是父亲那一科的头名,只是没有跟父亲一样官运亨通。”
姚相公闻言,放下茶杯,轻哼了一声:“头名…”
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却没有跟儿子多说什么,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卓家也是我们江东人,往后你跟卓侍郎,可以走动走动,合适的话,结个姻亲。”
姚慎先是点头,然后叹了口气道:“卓家是江东大族,咱们家却是寒门出身,只怕他们未必看得上咱们家,不愿意同咱们结亲。”
“大族…”
姚相公“嘿”了一声:“现在已然算不上什么大族了,你自去跟他们交好就是,卓尚书自然会懂。”
说到这里,姚相公站了起来,来到了窗子门口,抬头看向外面的月亮。
姚慎站在他身后,有些好奇:“父亲在看什么?”
“看这明月。”
姚相公背着手,望着明亮的月光,喃喃道:“此时此刻,洛阳城里,这月光铺洒之处,不知还有多少人,如你我父子这般…”
姚少卿没听明白,神色有些迷茫。
姚相公回头看了看他一眼,随即又抬头望月,补全了这句话。
“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