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枫见了那人转过的正脸,吃了一惊,那人正是廉谦。廉谦似乎也正朝他这方看来。
隆政殿冷窒了一刻。
廉谦端端打开诏书念道:“奉奕国摄政王旨意,奕雍邦交,青山一道,风月同天。雍主离世,痛哉惜哉。今其皇六子晴暄,宗室嫡嗣,天意所属,敕封庆阳君,授以册宝,以固两国之谊,以繁四海之心。”
觉枫听在耳中,奕国诏书言辞已是竭力克制,雍国本便为从属之国,国主册立应是早早报与奕国知晓,只是一般说来,并不会临场变卦。
他脑海中印出盛镜尘当时面貌。红通通的一双深眸,露出天地倾覆便在眼前的惧色,仍说出那句“你想要晴暄做雍国之主,本王帮你。”
云后竖起的凤眸又增添了一番愉快,她使劲儿瞥了瞥云再宁。
云再宁赶忙出列,拜倒山呼:“六殿下宗室嫡嗣,天意所属。”
原本便是云后深植的那派朝臣见此情景,皆齐齐俯下了身子,口中纷纷疾呼:“六殿下,天意所属。”
满满当当的隆政殿眼见着跪倒了大片。
众人垂首,默默等待着,殿内落针可闻。
晴萦窸窸窣窣挪到廉谦近前,一面拽了拽姚氏的裙裾拉她一同跪下,脸上笑着说道:“六殿下,天意所属。”
姚氏仍不服气,刚待出声,被廉谦狠狠瞪了眼,腿脚瞬时软了,也跟着跪了下去。
晴萦如此表了态,齐妃母族一系亦看出形势比人强,又跪倒了半数。
厅堂上仍旧站立不过二三十人,余下众人或者如捣米般频频叩首,要么如木雕石像般面无表情地跪着。
晴源再无法自持,他牙呲眼裂看着眼前众人,怒吼道:“雍国、雍国便是败在你们这群小人的手里。堂堂雍国国主怎能被奕国摄政王敕封……”
他双目如要喷火一般,梗着颈子,从司礼郭秉丞怀中夺下那封诏书,挥舞着吼道:“这才是雍皇的圣旨,这才是……”
晴源颤抖着双手打开那诏书,大声念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众人等了良久,始终没能听到后续。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晴源将诏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扔在了地上,脚狠狠踩在上边,疯狂地碾压……
他满面泪水纵横,双眼模糊地说道:“这诏书是假的。是假的,父皇榻前亲自封我为皇。”
云再宁再不肯忍让,怒冲冲站起来,怒斥道:“四殿下,如今奕国敕封你不肯认,先皇诏书你也说是假的。四殿下是想造反吗?”
说着,云再宁捡起了被踩得脏污不堪的御诏,用衣袖抹了抹诏书上的灰黑污痕,将诏书全幅打开,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春秋》大义,立子以贵。六子晴喧,皇后之子,宜承大统。”
“皇后之子,宜承大统。”晴源抹去脸上泪痕,口中念叨着这几个字,他汲汲半生,无论是资质还是胸襟,自认不输晴喧,就算如此,仍败在这四个字上。
他不服,他不肯认命。
晴源环视着殿上的众人,众人的面孔如此陌生,甚至分分钟便会变成鬼魅。今日之前,他也想兄友弟恭、对后宫也会多加照拂,雍国将在自己手中强盛起来。
可今日,他眼中血红一片,这些随时随地会变成鬼魅的人个个该死。
想到此处,晴源冷静了下来。他抽出佩剑点了点眼前的云后、晴喧、云再宁等人,嘴中缓缓说道:“你们通通都要死。”
他口齿溢血,双瞳如焰,仿佛从地狱归来的罗刹。晴源狠狠跺了跺脚,齐装满甲的兵士从隆恩殿两侧冒了出来。
觉枫和陆鸣使了个眼色,速速窜到云后和晴喧前面。
云后越过挡在眼前的护卫,朝着晴源淡然一笑,抚了抚头上金钗,仍和气说道:“源儿,你从来这般易怒。这样如何做国主啊……”
她轻咳了几声,隆政殿立柱之后显出两幅身躯,众人目光皆被笼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