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铃声像***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死寂。
沈默低头看了一眼那个无名号码,毫不犹豫地划开接听,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贴在耳边,静静地听着。
电话那头是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冰冷、机械,不带任何情感:“沈默先生吗?市纪委,请您立刻到指定地点,配合一项调查。”
苏晚萤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说些什么,却被沈默一个安抚的眼神制止了。
他挂断电话,语气平静得可怕:“你先回去,不要掺和进来。有任何事,联系吴警官。”
半小时后,沈默已经坐在市纪委那间著名的“静思室”里。
房间不大,四壁都是柔和的米色吸音材料,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头顶一盏无影灯,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
坐在他对面的,是纪委的陈主任,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眼神锐利如鹰。
“沈法医,我们时间都宝贵,就开门见山了。”陈主任没有丝毫寒暄,直接打开了桌上的平板电脑,推到沈默面前,“请你看三段视频。”
第一段视频的画面有些昏暗,拍摄角度来自实验室后门外的一个监控。
画面上,一个穿着白大褂、身形与沈默几乎别无二致的男人,熟练地刷开门禁,闪身进入。
时间戳显示,距离火灾发生,还有十七分钟。
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认得那个背影,或者说,他认得那个背影试图模仿的每一个细节。
陈主任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手指一划,切换到第二段视频。
这是实验室内部通风系统检修口的监控画面。
火势初起,浓烟弥漫,视频里的“沈默”再次出现,他手里拎着一个不锈钢酒精桶,毫不犹豫地将里面的液体尽数倾倒进主通风口。
火舌瞬间被引燃,沿着管道疯狂蔓延,发出一阵沉闷的咆哮。
这是最专业的纵火方式,利用通风系统,能让火势在最短时间内遍布整栋大楼。
“这是你的办公室,”陈主任的声音冷了下来,播放第三段视频,“案发时段,你确实在办公室里。但是,请看这里。”
画面中,坐在办公桌前的沈默突然站起身,离开了监控范围。
陈主任补充道:“我们核对了大楼所有的门禁记录,从你起身到火灾报警,期间没有任何你离开办公室的刷卡记录。”
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同时也是一个无法解释的悖论。
你在办公室,但纵火现场却有另一个你。
沈默久久地凝视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自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
“我要求调取这几段视频的原始帧率数据。”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镇定。
陈主任技术人员很快将原始数据流调出,在专业软件中逐帧播放。
沈默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第一个视频里,那个从后门进入的“自己”的脸部特写上。
“放大这里,”他指着屏幕,“分析他的眨眼频率。”
数据在屏幕上飞速滚动,最终定格在一个数值上。
那个“沈默”,平均每3.2秒眨一次眼。
陈主任不解地皱起眉。
“我的生理习惯,”沈默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是平均每4.1秒眨一次眼。这是多年解剖工作养成的习惯,为了在操作中保持视野的绝对稳定。偏差虽然只有0.9秒,但它在视频里是稳定存在的,不是随机误差。”
这不是辩解,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解剖报告,解剖的是一段虚假的影像。
不等陈主任反应,沈默提出了第二个要求:“我申请权限,调阅全市近七日内,所有涉及‘穿白大褂男子’且行为异常的报警记录。”
这个要求有些越界,但陈主任沉吟片刻,还是批准了。
当系统将检索结果反馈到屏幕上时,连这位见惯风浪的主任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二起。
短短七天,竟然有十二起!
案发地点横跨了中心医院的太平间、几家深夜营业的连锁药房,甚至还有一家位于郊区的殡仪馆。
报案人都是些夜班保安或值班人员,他们都提到了一个行为诡异的白大褂男子。
更让沈默遍体生寒的是所有目击者对这个男人行为模式的描述,惊人地一致:总是低着头,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右手习惯性地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走路时,左肩有微不可查的倾斜和下沉。
那不是模仿,那是烙印在他身体上的记忆。
三年前,一场严重的车祸几乎毁了他的左肩锁骨,即使经过了最好的康复治疗,那个姿态依然成了他下意识的习惯。
一个连他自己都快要忽略的旧伤姿态,却被那个“影子”完美地复制了。
他猛然意识到,这不是随机的模仿,而是基于某个特定“行为模板”的精准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