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导将一盘老式录像带推到沈默面前,金属外壳上贴着发黄的标签,字迹已经模糊。
沈默没有犹豫,将它送入播放器。
雪花点闪过后,画面稳定下来,是《夜风低语》那个熟悉的演播厅,但灯光昏暗,气氛压抑。
主持人,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正对着镜头,眼神空洞,嘴唇翕动,声音细若游丝,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观众对话。
“我听到了它在说话……”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彻底抽干力气的疲惫,“它说,它好孤独。”
话音刚落,画面剧烈晃动,似乎是摄像师也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就在这混乱的背景音中,沈默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尖锐、几乎要刺穿耳膜的异响。
他立刻暂停画面,戴上专业耳机,将音频导入分析软件。
果然,在18.5kHz的超高频段,隐藏着一段规律的、如同心跳般的信号。
这不是设备故障,这是人为录入的脑电波信号。
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启动了他自己编写的降频解析算法。
屏幕上,一串串代码瀑布般流淌,最终,那段高频信号被还原成了一段可视化的情绪曲线。
曲线的起伏、峰值、波谷……每一个细节都让他心头一震。
他调出另一份数据——小舟母亲那张遗像在“显影”时,热成像仪捕捉到的能量波动图。
两张图谱在屏幕上并列,波动曲线的每一个转折点,都以一种近乎完美的精度重合在一起。
原来如此。
沈默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那个被全城人当做病毒、当做诅咒的“残响”,根本不是一段需要被摧毁的信号。
它是一段意识的残片,一个强烈的执念,是陆知寒在生命最后七秒钟里,未能说出口的遗言。
它疯狂地自我复制、传播,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被听见。
它太孤独了。
终结它的方式,不是用更强的信号去覆盖,也不是切断它的源头。
而是要让这份执念,得到它渴望已久的回应——一次真正的聆听。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沈默脑中成形。
他再次调用算法,将那段作为源头的脑波录音,做了相位反转处理,像冲洗一张曝光过度的底片。
接着,他将其频率从人类无法感知的超声波段,一点点降低,直至落入可听范围。
电脑音箱里,传出了一段不成曲调,却饱含无尽悲伤的低沉哀歌。
它没有歌词,没有节奏,只有一种原始的、想要挣脱束缚的哀鸣。
苏晚萤闻声而来,她静静地听着,眼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共情。
她没有问这声音的来历,只是坐到电子琴前,将自己脑中那段困扰已久的梦游音符拆解、重组,用古典十二律的严谨序列进行变奏,小心翼翼地为那段哀歌配上了和弦。
破碎的音符找到了归宿,混乱的悲伤被赋予了结构,一段“可听化的执念回响”就此诞生。
阿彩拿起自己的圆号,她是铜管乐手,气息深沉而悠长。
当她试着吹奏出这段旋律时,整个工作室都安静了。
那音色不似乐器,更像是风,穿过一座被遗弃的城市废墟,卷起尘埃,带着呜咽。
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的老秦,突然浑身一颤,浑浊的双眼瞬间被泪水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