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一趟趟的运水,也太麻烦了。
正当她琢磨着有没有省事的法子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顺着热风灌进耳朵。
“哟,咱们苏知青拿着扁担,这是要去挑水啊。”
“可别水没打到,还把集体财产摔了。”
杨金月站在阴凉里,身上套了件的确良翻领衬衫。
粉色的碎花料子衬得她肤色白了几分,雪花膏都快把肉淹入味儿了。
苏晓芸唇角微勾,放下木桶,手里扁担耍得赫赫生风,“可不是,你爹让女同志都去挑水,哪比得上你这好命,待着就有工分。”
杨金月高傲得意的脸有了几分裂痕,后槽牙逐渐咬紧。
这贱女人的意思分明是她走后门!
杨金月飞快地瞄了眼周围,见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她干脆放开了,“你也只有羡慕我这好命的份,细皮嫩肉可不是干活干出来的。”
“瞧见这发夹没有?学军哥刚给我从供销社买的。”
“不像有些人,山鸡还装凤凰!”
她把衬衫下摆扯得呼啦响。
苏晓芸看她就跟看开屏的野鸡没啥区别,白眼甚至都懒得翻,领了工具就往外走。
大队部不远,有两个蓄水池。
可现在早已经干得见了底。
一层干草屑飘在水面,底下一层浑浊盖都盖不住。
苏晓芸弹去头巾上的土,既来之则安之。
正好看看附近有没有其他水源。
吃喝还有洗衣裳,都要用水。
指着知青点那口缸,还不如指着老天爷下雨。
吴桂芬凉飕飕地投来一眼,“还在那里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走了。”
“大队长说的那处水源远着咧,耽误了时候拿不到工分,老娘就用你的补上!”
显然是还记恨着苏晓芸从她这拿走的八毛钱。
苏晓芸咧咧嘴,笑着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婶子腰粗体壮,别说挑一担水,就是挑两三担也不叫问题啊。”
“大队长肯定能多给你记几个工分,说不准还是妇女第一人,直接满工分呢!”
吴桂芬没听出话来的意思,只当苏晓芸识相。
她扬着能当锥子使的下巴,哑着嗓音说道:“算你聪明,老娘年轻的时候可是地里一把手!”
苏晓芸眼疾手快,直接从仓房角落里抽出块破布。
这布料破烂,碎地几乎不能要了。
从树底下抓上几根苇子草,连带着编到一起,全都捆在扁担上。
这样好歹能降低和肩膀的摩擦力。
和吴桂芬站在一起的几个婶子,眼角向下耷拉,撇着嘴唏嘘道:“从城里来的娃子就是娇气,捆捆绑绑的得耽误多长时间。”
“反正工分是按趟算,去早了也不给你多记。”
“有俺们盯着你,别想偷懒耍滑!不然俺们告诉大队长,扣你工分和工粮!”
苏晓芸眯了眯眼,这几个老八婆!
好说歹说终于上路,出了村口,两边黄土都泛着死灰。
布鞋底子碾过砂石,尖棱直叫人硌得慌。
太阳劈头盖脸的直晒下来,刺得睁不开眼。
七里地的路,她走了个把时辰。
空气逐渐湿润,掺了些水汽,苏晓芸冒起铁锈味的嗓子里总算得了几分润,“这就是那处蜂潭子吧。”
只见不远,一处圆潭像碧玉似的嵌在黄土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