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织女降人间，</p>
对镜匀妆计己闲；</p>
自有夭桃花菡面，</p>
不须脂粉污容颜。</p>
刘异终于催妆催到新娘门前，他又消耗了一首诗，库存快亮红灯了。</p>
他的一众好兄弟在后面击掌打拍做bg大声起哄：</p>
“新妇子，催出来！”</p>
啪~啪~啪~</p>
“新妇子，催出来！”</p>
啪~啪~啪~</p>
“新妇子，催出来！”</p>
……</p>
如是反复的闹腾声音越来越大。</p>
光王宅的礼官终于被喊得受不了了，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p>
礼官高声道：“置行障。”</p>
这时，两名男仆抬着一面巨大的双面山水绣屏风，放置到内外堂之间。</p>
礼官以高亢的声音道：</p>
“雾夕莲出水，霞朝日照梁。何如花烛夜，轻扇掩红妆……新妇出阁。”</p>
刘异隔着屏风，隐隐看见李安平被十多名女使和一众七大姑八大姨簇拥着走出内堂。</p>
她被搀扶着坐到屏风另一侧的马鞍上。</p>
“安平？”</p>
“刘小偷。”</p>
两人隔着屏风亲昵呼唤着彼此。</p>
咯~咯~咯~</p>
礼官假装咳嗽几声阻止他俩继续对话，不合礼数。</p>
继续走流程，他高声喊道：</p>
“奠雁。”</p>
大雁是一种对爱情绝对忠贞的鸟。</p>
元好问词中“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感慨的就是大雁夫妻。</p>
第六礼“亲迎”中的奠雁礼，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p>
仪式中要求新郎拿着从家里带来的大雁，在行障这边将大雁抛掷过去。</p>
新娘的家人们需要在行障另一侧接住这只大雁。</p>
等到婚礼结束，新郎这边会拿东西来赎走这只大雁，再将它放生。</p>
当新娘家人看见刘异抱着一只猫头鹰准备奠雁，她们都懵了。</p>
“他拿的是……鸱鸮吗？”</p>
“咕咕咕~”</p>
沙雕得意地叫两声，可不就是我嘞。</p>
娘家亲友团瞬间陷入惶恐，这可怎么接啊？</p>
接大雁跟接猫头鹰的危险系数能一样吗，大雁的爪子是平的，猫头鹰的爪子跟老鹰一样是带钩的。</p>
这要是被它抓到脸上，非毁容不可。</p>
屏风那边原本准备接雁的女眷们，纷纷开始往后退。</p>
李安平看着着急，她想起身亲自去接，却被仇晴儿摁住。</p>
“别担心，我替你接。”</p>
这样屏风另一侧准备接雁的娘家人就只剩下仇晴儿一个了。</p>
刘异一脸坏笑摸了摸沙雕毛茸茸的小脑袋，朝对面喊：</p>
“鸾凤和鸣，比翼双飞，走你。”</p>
随着一声走你，沙雕从刘异怀里飞出去。</p>
别人家的大雁是用来抛的，他们家的自带导航。</p>
沙雕煽动翅膀飞过屏风，掠过准备接它的仇晴儿，直接落到李安平脚边。</p>
“咕咕咕~”</p>
它在刘宅见过李安平，再见正热情地打招呼。</p>
李安平自马鞍上俯身，宠溺地摸了摸沙雕的小脑袋。</p>
“回头奖励你吃鸡腿。”</p>
这一关就这么顺利过了。</p>
刘异感觉这些伴娘团全都是亚里士多德的妹妹——珍妮玛事多。</p>
他之后又被刁难连背了三首诗，娘家人才肯撤障。</p>
屏风被撤走后，刘异和李安平终于四目相望。</p>
两人眼眸中均隐隐藏有笑意。</p>
刘异上前两步单膝跪在李安平身前，把沙雕放到她膝盖上。</p>
“安平，我会一辈子对你好。”</p>
李安平激动得拼命点头。</p>
“我信，我会加倍对你好的。”</p>
礼官有些迷糊，章程里没有这句对答啊。</p>
刘异扶起李安平，按程序两人接下来要辞别女方高堂。</p>
可安平公主的父亲唐宪宗早死了，她母亲郑嫣又被困在宫里出不来，最后由李怡代为受礼。</p>
接受新人拜别时，李怡拉着妹妹的手叮嘱：</p>
“安平，你一定要幸福，否则为兄绝不放过这个混蛋。”</p>
宾客们听得一脸无语。</p>
按习俗，女方家属的临别赠言应该跟女德有关，叮嘱新妇在夫家守规矩。</p>
哪怕随便引用两句《崔氏夫人训女文》也成。</p>
李怡擅自改词宾客们虽无语，却也没多少意外，在他们印象中光王一直是不靠谱的夯货。</p>
若是普通人家，还需要到女方家庙烧香磕头才能走。</p>
可老李家的列祖列宗全被供奉在皇城的太庙里，十六宅没有家庙，是以这一步就省了。</p>
李安平跟李怡辞行后，双手举着一柄精致的蚕丝团扇掩面，迈着婀娜小步，跟随刘异出了光王宅。</p>
她被女使搀扶上了翟车。</p>
八名女使分左右护在翟车两翼。</p>
李安平的陪嫁早就被送去了刘宅，除了汤沐邑，她母亲郑氏和兄长李怡又分别给她准备了嫁妆。</p>
陪车的八名女使是她最后一批嫁妆。</p>
前来观礼的王爷公主们一路送她到光王宅门口。</p>
站在最前排的李怡眼睛渐渐湿润。</p>
他这辈子就这一个妹妹，李怡是真舍不得将她交给其他人。</p>
刘异翻身上马，开始围绕婚车绕圈，跟考科目三起步一样流程。</p>
三圈之后，张鼠大喊一声：</p>
“迎新妇归家。”</p>
刘异率领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交响乐团吹吹打打的演奏声中，离开光王宅。</p>
此刻天已全黑，队伍全赖灯笼、火把照明。</p>
他们刚走出十六宅区域，道路两旁突然涌现出一二十个提着灯笼的半大小子拦路讨要红包。</p>
这叫“障车”。</p>
他们一个个满脸堆笑，口中念念有词说着成套的吉祥话：</p>
“儿郎伟！娘子班瀍（chán）浚发，金缕延长。”</p>
“儿郎伟！娘子令仪淑德，玉秀兰芳。”</p>
“儿郎伟！祝两家好合，千载辉光。”</p>
“儿郎伟！某甲郎不夸才韵，小娘子何暇调妆。甚福德也，甚康强也。二女则牙牙学语，五男则雁雁成行。”</p>
……</p>
刘异嫌弃道：</p>
“连莲花落都不会唱，就想讨赏？”</p>
这时队伍后的张虎、张豹、张鼠走过来，他们每人手里拎着一个钱袋子。</p>
对于障车族，他们早有准备。</p>
几兄弟各自抓一把铜钱，向道路两边扬洒而去。</p>
堵路的小子们立刻跑过去捡钱，将道路让出来。</p>
他们刚行进五六丈，几个手快的小子抢完钱又回来讨要第二遍。</p>
“儿郎伟！重重遂愿，一一夸张，且看抛赏，毕不寻常，金银器撒来雨点，绮罗堆高并坊墙……”</p>
刘异坐在马上笑骂：</p>
“还金银器，你怎么不要麒麟角，凤凰足，恐龙蛋，奥特曼呢？”</p>
马下一个矮个小子笑嘻嘻回答：</p>
“因为我知道那些你真没有啊。”</p>
张家兄弟只好又抛了第二遍钱。</p>
接亲队伍吹吹打打一路，回程中间至少遇到五六波障车讨赏的团伙。</p>
等他们跨过重重阻碍回到刘宅，张家兄弟的钱袋子彻底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