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芊芊的绝色女子经过短暂失神后，又快速恢复如常。</p>
她自称琵琶为家传技艺，母亲是刘采春的女儿周德华。</p>
此言一出，当即震惊四座。</p>
刘采春是与鱼玄机、薛涛、李冶齐名的大唐四大才女之一，尤其擅长表演参军戏。</p>
她的绯闻对象元稹曾在《赠刘采春》诗中说她“选词能唱《望夫歌》”。</p>
刘采春的女儿周德华继承了她的好嗓子，擅唱柳枝词，在江南一带颇有名声。她作的《杨柳枝曲》意境缠绵：“清溪一曲柳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曾与情人桥上别，更无消息到今朝。”</p>
众人没想到此女子竟是周德华的女儿，刘采春的外孙女。</p>
毛台给女子搬了一个凳子，让她坐在甲板中央。</p>
小伙伴们围着女子几人成堆，在甲板上席地而坐，一边饮酒，一边欣赏女子演奏。</p>
《六幺》是首大曲，芊芊继续弹了一会《六幺》。</p>
清新委婉、缠缠绵绵的音乐，和女子绝世的容颜将船上男人们迷得神魂颠倒。</p>
一曲弹罢众人久久无法回神，仍旧陶醉在那悦耳的乐章中。</p>
过了一会儿，小伙们才开始陆续鼓掌喝彩。</p>
郑薰真诚评价：“白居易在《杨柳枝》中说‘六幺、水调家家唱，白雪梅花处处吹’，听了芊芊娘子的演奏才知道我之前在别处听到的《六幺》简直是滥竽充数，根本不能跟娘子相提并论。”</p>
高敏缓缓道：“贞元年间，乐工向德宗皇帝进献此曲时，德宗嫌《六幺》太长，让乐工裁掉大半。若德宗皇帝当年能听到芊芊娘子演奏《六幺》，恐怕就不会嫌长，只会嫌短。”</p>
李安平也忍不住赞叹：</p>
“怎么会有女子如此多才，还长得如此美艳？”</p>
她曾以为郑宸就是天下最完美的女子了，没想到这个芊芊更胜一筹。</p>
刘异本来也想评价两句，这时旁边人堆的殷九州走到他身侧，附到他耳边说了两句。</p>
刘异听后没有表态，殷九州便又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p>
这时芊芊面对众人嫣然一笑。</p>
“郎君娘子们谬赞了，小女子愧不敢当你，诸位要不要听听我的新曲？”</p>
李安平捧场追问：“新曲何名？”</p>
“黄粱一梦。”</p>
“跟《枕中记》的卢生有关吗？”</p>
“不，我弹的是一场新梦。”</p>
众人纷纷期待起来。</p>
芊芊青葱玉指开始拨弄琵琶弦，白玉琵琶当即发出铮铮嗡嗡之声。</p>
每个人感觉好像有名女子在他们耳畔嘤嘤细语，轻声讲述着一个只有你们俩知道的私密故事。</p>
李安平眼神渐渐变得迷离，神态也娇羞起来。</p>
她仿佛看到前年端午节那日，自己在万景楼与刘异相会。</p>
她既兴奋又紧张，一声声地唤：</p>
“刘小偷，你这个坏人。”</p>
坐她旁边的密羯脸色忽然变得异常痛苦，她又回到了父汗和阿娜被刺杀那天。</p>
阿娜将年幼的她压在身下，身中数刀也没挪开一寸，阿娜用自己的命护住了她。</p>
“密羯，你要活下去。”</p>
孙艳艳又回到天陵山上，此时端午刚过，她阿兄孙全友攀上山中最高一棵桃树，给她摘黄金桃吃。</p>
布兰则回到了他阿塔赤心宰相与他们姐弟过最后一个摩尼教庇麻节那天。</p>
阿塔在火光中朗读摩尼最后的书信：</p>
“夷数血肉此即是，堪有受者随意取……”</p>
毛台看到了自己在草原上风驰电掣奔跑，阖馺王子像疯了一样在后面紧紧追赶，嘴里不停大喊：</p>
“毛台，你敢跑我就杀了你阿塔。”</p>
……</p>
每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梦中。</p>
芊芊环视一圈，见一个俩个仨个……都是如梦如幻的痴迷表情，慢慢停止了拨弦。</p>
芊芊抱着琵琶站起身，从甲板人群中一一走过。</p>
她静静走到刘异跟前，目光放肆地打量着这个男子。</p>
刘异目光低垂，表情空洞，不知他做什么梦。</p>
芊芊蹲下身体，将琵琶放到地上。</p>
她伸出右手摸上刘异的脸。</p>
她的纤纤玉指在刘异的五官上缓慢游走。</p>
她微蹙娥眉，表情迷惑。</p>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像？一样的额头，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耳朵，连鼻子都一样挺……”</p>
片刻后她又收回手，叹息道：</p>
“可惜你嘴唇偏厚，肯定不如他薄情。”</p>
她又凝视刘异半刻，最后慢慢凑近刘异的耳朵。</p>
芊芊在他耳边轻声询问：</p>
“刘异，你的父亲是谁？”</p>
“……”</p>
空气中只有沉默。</p>
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刘异的回答。</p>
这个男人就像入定了一样。</p>
芊芊表情困惑：“黄粱一梦失效了？”</p>
她调转身体，面向另一侧的张鼠。</p>
“张鼠，你今年多少年岁？”</p>
两秒后，张鼠用机械式不带感情的缓慢声调回：</p>
“二十一岁。”</p>
“张鼠，你家中兄弟几人？”</p>
“九人。”</p>
芊芊问话时，看不见在她身后的男人偷偷抬头起，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满脸大写的卧槽。</p>
这个女人会妖法？</p>
芊芊见黄粱一梦没有失笑，再次转身面对刘异。</p>
她重新问：“刘异，你父亲是谁？”</p>
刘异学刚才张鼠的语调缓慢回答：</p>
“刘根生。”</p>
女子终于松了口气，她就说不可能有人逃得过黄粱一梦嘛。</p>
她又问：“刘异，刘根生现在何处？”</p>
“在墓地里。”</p>
“刘异，刘根生生前是做什么的？”</p>
“田舍农。”</p>
“田舍农？”</p>
女子重复，看来不是那人。</p>
芊芊取过地上的琵琶，抽掉一根琵琶弦攥在手里。</p>
她准备勒死刘异。</p>
就在她要动手时，忽然听见“哐当”一声响。</p>
她惊讶回头，看到两丈处那堆人中有一名身穿灰色宽袖大袍的疤面男人，满脸通红，手里拎着酒壶站了起来。</p>
男子站立时身体一个摇晃，头上黑幞巾掉落，露出光秃秃一颗脑袋。</p>
“是个和尚？”芊芊惊讶。</p>
江小白歪着头，目光涣散地盯着女子。</p>
他口齿不清地询问：</p>
“四……施主，知道达摩院怎么走吗？”</p>
芊芊疑惑问道：“你为何没有入梦？”</p>
这时她身后有一个声音回答：</p>
“因为江和尚不仅不好女色，还五音不全，乐感奇差，他奏是个npc。”</p>
对江小白来说再美妙的音乐都没有敲木鱼的声音动听。</p>
女子震惊地转回头，看见刘异正笑呵呵望着她，还俏皮地眨了两下眼睛。</p>
芊芊下意识往后纵跳出两丈距离，隔空问道：</p>
“你是没有入梦，还是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