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并吞六国一统寰宇,一个兵出塞外封狼居胥,光耀千古的功勋背后,是整个国家的财政枯竭。
国家不能一日无钱粮,国库空了怎么办?
只能苦一苦百姓……
房俊表扬道:“刚才大殿之上,许尚书之表现堪称完美。”
许敬宗咧嘴,怨气满满:“奸臣不好当啊!你喊出那一句的时候,我都害怕殿上那些个杀胚一拥而上来个‘清君侧’,活生生将我给撕了!”
马周莞尔。
这许敬宗油滑奸诈、毫无道德底线,实实在在一个“奸臣”胚子,若非有房俊之压制,怕是早已凭借其资历、能力一飞冲天、祸乱朝纲……
吃了块糕点填填肚子,房俊问道:“连日大雪,京中以及长安灾情如何?”
马周道:“天气虽坏,但灾情不重,得益于二郎你当初筹建的‘应急救灾衙门’,京兆府上下官吏、驻京各处军营都能随时接受调动抢险救灾,六部衙门皆在调控范围之内,确保各项救灾物资最快发放至受灾百姓手中……再加上这几年大笔投入的基础设施建设,关中可谓物阜民丰、国泰民安。”
他兼任的京兆尹官声极佳,下辖百姓感恩戴德,皆得益于房俊所留下来的这些“遗产”。
相比于他的“萧规曹随”,当年房俊担任京兆尹之时的“开天辟地”尤为难得。
房俊点点头,淡然道:“关中形胜,自古便是华夏源头,可如此多年经营下来,人口越来越多土地却越来越贫瘠,严重阻碍帝国发展,脱离关中、经略中原必然是帝国未来之方针,所以关中的基础设计建设要有的放矢、更要有所节制,将更多的资源节省下来用以经略洛阳、深耕江南、开辟岭南。”
关中已经不能为帝国之发展壮大提供资源,反之还需要以天下之资源输入关中,粮食这一项便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单只是一个三门峡便如同掐住关中命脉。
历史上大唐皇帝带着文武群臣、功勋权贵去往洛阳“就食”,便是此等景况之下的写照。
说到底,关中在战争年代凭借地势形胜确保了隋唐两代一统天下,但是到了太平年节,关中反而成为限制帝国发展的桎梏。
而“洛阳形胜、天下之中”,那才是能够承载帝国更进一步的天赐之地。
许敬宗心中一动,上身前倾,小声问道:“我若谋求河南尹之职位,可有胜算?”
如今魏王李泰已经就藩倭国,成为“扶桑国主”,之前“洛阳留守”一职自然卸任。可这个职位乃是陛下单独为了安置魏王李泰而设立,李泰卸任,旁人却是无法胜任。
毕竟洛阳与长安并称“东西二京”,放眼朝堂,又有谁可以与陛下东西并立?
而掌管河南大权的“河南尹”便顺势接手营建东都之重任。
马周不齿于许敬宗之为人,但很是钦佩其能力,闻言想了想,摇头道:“难如登天。”
房俊解释道:“张行成其人才德兼具、风评甚佳,之前配合魏王营建东都很是顺遂,岂能无缘无故予以贬谪左迁?再者,山东世家虽然羽翼受损、一蹶不振,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陛下再是厌恶世家门阀也必须平衡其间之关系,而张行成作为山东世家的领袖人物,先前已经被逐出长安。放逐洛阳,再不适合轻动。”
世家门阀经营了数百年,早已根深蒂固盘根错节,除非如同黄巢、朱温那般无差别的屠杀,否则极难将其根绝。
事实上即便是黄巢、朱温那般惨绝人寰之屠杀,也并未真正断绝世家门阀之根脉,真真正正断绝世家门阀的,还是宋朝之时改革完备的科举制度……
放在当下,连英明神武、文成武德的太宗皇帝都不得不对世家门阀徐徐图之、循序渐进,更遑论是李承乾?
打压世家门阀的同时,也必须予以优容,掌握好其间的平衡。
否则顷刻之间便是天下大乱之局面……
许敬宗喟然一叹:“礼部尚书这头衔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整日里务虚并无太多施展之处,等到天下田亩丈量完毕我便无所事事,上进无望啊!”
他又岂能不知张行成的位置不可擅动?
之所以有此一问,就是要看看房俊与马周会否支持他而已,若是这两人支持,河南尹的位置也未必不能憧憬一下……
若能坐镇洛阳营建东都,他朝功德圆满回京之时,必是三省长官、实权宰相。
房俊自然看出他的野望,建议道:“与其去往洛阳与那些世家门阀斗争不断,还不如留在长安。你是礼部尚书,主管科举考试,若能不断改革科举政策、将其一点一点推行至天下,达成真正的‘科举取士’之成就,何止主掌三省?便是青史垂名也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