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在此之前,司马乂和王衍之间并不相熟,但在反对司马冏这一点上,两人仍然达成了共识。
说来这也是一种无奈,王衍之所以被司马冏所针对,还是刘羡查出了东莱王谋反案,看出王衍与之有关,然后才形同软禁。而司马乂也素无要与司马颙合作的想法,只是因为遭到了李含的陷害,继而引发了司马冏本人的不信任,这才不得不死中求活,与司马冏为敌。结果阴差阳错下,两个毫无相关的势力达成了妥协。
可既然达成了妥协,就代表着起事的条件已经成熟了,至少在洛阳,司马乂已与司马冏有一战之力。
至此,骠骑将军府又召集幕僚,开始紧锣密鼓地敲定政变的具体细节。
作为常山军昔日的统帅,此时的刘羡自然是拟定计划的第一负责人,他回顾了这些年的数次政变,总结道:
“政变一事,其实无非就是三点。一要出其不意,事起突然才能快速致胜;二要掌握大义,师出无名则军无战意;三要减小影响,否则拖延日长,不知要产生多少意外。”
对此,他摊开洛阳的城防图,对司马乂商议道:“殿下,我们若要起事成功,就必须同时做到三点,拿下武库,面见天子,稳住宣武场。”
这三者都是必不可少的。武库中存放着大量甲仗,是打仗取胜的必须品;入宫面见天子,获得了天子的首可与诏书,才有真正的大义。而宣武场则是外军的驻扎地所在,如果外军倒戈,胜负就俨然决定了。
司马乂道:“王夷甫说,宣武场那边,他来想办法,其余的事,就让我们做,这是否可信?”
刘羡分析道:“王夷甫在禁军中的号召力,是众所周知的,他应当可以稳住外军,让外军暂时不参与胜负。但想要他们加入其中一方,参与血战,我估计是不现实的,除非我们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不过我们也可以另有妙用,让外军占据城外各出口要道,虚张声势,如此既能壮我气势,也能不让齐王出逃。如此一来,只要殿下于城内获胜,就可以一举获胜,免除许多不必要的风波。”
司马乂微微颔首,认同道:“那就这样办吧。”
他随即道:“那如此说来,我们要兵分两路,一路去控制武库,一路去入宫面见陛下。”
刘羡提醒道:“兵分三路吧,还有一路,要先去云龙门号令宫卫禁军,这只能是身为骠骑将军的您去。”
司马乂恍然,说:“确实如此,只能我去。”他顿了顿,继而道:“那这么看来,最好府君你去太极殿,面见陛下和皇后;接管武库一事,我交给朱虚公(刘暾)去办。”
(洛阳宫图)
刘羡身为司隶校尉,有直接向皇帝禀告的权力,若司马乂不能去,确实就只能刘羡去见了。
刘羡点点头,继续说出计划的第二步道:“那天,殿下把天子诏书的草稿准备好,我先去见过陛下后,盖上玺印,直接把诏书发下来,然后与您在云龙门汇合。把天子、皇后与禁军,都带出宫!”
“带出宫?”司马乂徘徊两步,心中有些犹豫:“是不是太出格了?”
“没办法,皇宫是守不住的,您还记得吗?齐王把皇宫西墙挖了条走廊,直通大司马府,若正常入宫,他两刻钟就能得到消息!半个时辰就能发出援军。”
司马乂分析道:“王夷甫说,他与东海王是好友,到时候东海王可以提前布置,封锁宫门,我们一入宫,即可派人联络,然后封锁宫门,甚至放火拖延时间。”
听说有司马越做响应,刘羡有些愕然,他沉吟片刻后,依旧摇首道:“殿下,这治标不治本,放火烧门,顶多能拖延两三个时辰。两三个时辰后,整个皇宫都是战场,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必须要将陛下完全置于掌握中。”
司马乂被说服了,他握紧了拳头,说道:“那好,我们先封锁宫门,等集合以后,我们再从云龙门离宫,转移到东宫去,在那里号令东宫的卫率,召集洛阳公卿。整顿军势之后,再与齐王决战。”
两个月之前,司马冏以当今天子无子,国不可无储君,立下了时年六岁的清河王司马覃为太子。虽然这位太子没什么威望,但将其握入手中,总好过没有。
刘羡沉思片刻后,同意了司马乂的意见,但也怀有隐忧,他道:“只是这么做,还是不够稳妥,到那时,我们与齐王一东一西,泾渭分明,若在街巷打成死斗,只拼勇力的话,恐怕说不清谁输谁赢。”
司马乂道:“祖士稚他们不是就在司马冏身边吗?到那时候,能不能让他们暗中刺杀齐王?”
刘羡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道:“就这些时日的表现来看,齐王的警惕心太强了,祖士稚虽受齐王的重用,但还没有亲近到这个地步,若要刺杀,进去了就回不来了,还不一定成功。我想,应该有更有用的办法。”
刘羡再次审视着洛阳的城防图,忽而灵光一闪,用手指点了一下城西北的金墉城,道:“我有主意了,可以让他们自行决断,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设法接管金墉城。”
“金墉城旁还有百尺楼,可以俯瞰半城,只要设法能掌控这两个地方,就能让齐王腹背受敌,进退不得。若这一步能成,我们的胜算就大很多了。”
司马乂表示赞同,并补充说:“那我便去通知宣城公,到时候,让他的宁朔军去响应配合。”
最后就是事成之后,该如何善后的计划了。
这事关整个政局,因此由更德高望重的刘暾来布置,他道:
“既然成都王与河间王将一切都归罪于齐王,那殿下在战胜以后,当擒获齐王,亲自送往陛下面前,并当众数落他的罪行,将其斩首,其党羽有不服从者,亦当斩首。然后我们传信成都王与河间王,通报齐王授首的消息,如此一来,他们没了作战的借口,就不得不退兵了。”
“只是这退兵,却不意味着结束。成都王和河间王都是恋权之人,说不得,还会继续发难。”
司马乂问道:“朱虚公有何计策?”
刘暾看了司马乂两眼,说道:“有两策。”
“第一策,事成之后,殿下便可派人去接纳南面的齐王势力。豫州有范阳王司马虓,荆州有新野王司马歆,徐州有东平王司马楙,这些人中,除了新野王有些威望外,其余皆是无能之辈,他们若是有人不服从命令,我们就趁机挟持天子征讨,如此也好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割据南方,进可攻,退亦可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