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深夜,天上遍布朵朵乌云,只有偶尔月光才能穿透重重封锁,向下方大地投下一瞥。
绿皮火车在轨道上飞驰,将一望无际的荒野甩在身后。
秋末冬初的夜晚,荒野间弥漫着寒雾,不时点缀着一些躲藏在雾气中的大山,朦朦胧胧的,乍一看去,仿佛是些高大的扭曲黑影藏在后面,不断变幻着形态。
在这昏暗的世界中,随着火车上的观察者们大多陷入沉眠,原本的世界也不复存在。
整片天地之间,就只有火车发出的这点微光存在着。
似乎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而是孤零零地,在齿轮与活塞的轰鸣声中,默默永恒地向未知之地前进着。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来处,单纯只是作为“荒野中的火车“这个概念而存在着。
方正能够看到,自己所在的这节车厢中,随着其他乘客陷入沉眠,他们的形态也变得模糊起来,宛如梦境中模糊不清的面孔。
整个车厢,就只剩下了张锟父子以及方正这三个清醒的人,还维持着具体的形态。
而细心观察就会发现,除去此刻所在的车厢之外,尽管依然有着车轮在轨道上飞驰的轰鸣声,却听不到任何一点其他车厢传来的噪音。
每个车厢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就连向窗外看去,所看到的这片天地,都只是独属于这个车厢里的三人。
忽然间,在月光的照耀下,车窗外大概几百米外,浮现出一个高大瘦长的黑影。
那玩意儿很高,看不出是人是鬼,只能够看出,它的身体瘦长而畸形,起码达到了三米以上。
当方正看到它时,隐隐约约的,似乎能感到那黑蒙蒙的脸上有目光在注视着自己,可只要深入观察,依然只能观察到模糊不清的黑影,就像打了马赛克一样模糊。
方正撑着下巴。“嗯,又是一次不同集合的交互涌现的现象。不过这一次的话……”
方正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当眼睛再次睁开,些许的噪音从耳边传来,隔壁车厢中乘客低声的交谈、呼噜声,还有乘务员夜间巡逻的轻微脚步声,再次映入耳中。
而窗外的黑暗,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晰了许多,那些雾蒙蒙的暗夜中,原本看不清的事物,一下子就有了具体的轮廓。
……
窗外,那身材高大的黑影俯下身子,以一种迅猛至极的速度向着火车扑来,仅仅是眨眼之间,就直接扑到了火车顶上。
可是,尽管火车顶上有着些许轻微的声响,却微乎其微,似乎那未知的东西如同猫儿走路般,有肉垫之类的玩意用于缓冲声音。
但张锟耳朵一动,眼神隔着车顶的铁皮,锁定了在火车顶部的某个影子。
他猛地站起身,身体扭曲出怪异如舞蹈般的姿态,喉咙中低吟着古老的咒语。几乎是一瞬间,他身体随之一抖,浑身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爆鸣声。
这在武学中被称为猫抖身,或者也可以叫做火烧身,乃是通过短暂的身体震动,以及在心中观想烈焰雷霆或是刀斧加身,用最快的速度,同时激发精神肉体的活力,近乎于是一种自我催眠,逼迫身心迅速达到一种面临危险下的应激状态。
在那人类的远古时期,部落的萨满巫师们,就是用着类似的手段,搭配着蘑菇草药等影响精神状态的药物,去激发人们的潜力,从而培养战士以及驱除病症。
“嘿!”他注视着车顶上的某个怪物,冷冷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区区藏头露尾,只敢在深夜袭击人类的废物,终于露出尾巴了是吗?!”
随着他的话语,水蒸气般的滚滚白气从他齿缝溢出,正坐他对面的方正,更是能够感受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似乎在片刻间,张锟就成了一个大火炉,向外辐射着滚滚热浪。
“爹!”张锟一把拉开窗户,迎着呼呼的风声,半个身体已经探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你就在车里休息吧,顺便帮忙看顾一下其他车厢,你儿子我先去把这玩意儿解决了。”
说罢,迎着窗外的寒风,他一只脚已经踩在窗户上,准备跃上车顶。
“哦,对了,差点把方正你给忘了。”话语中,一只大手将方正拽了出去。
在这将近80公里时速的火车顶端,张锟和方正的身体灵活地跃上车顶,脚下迈着奇异的步伐,不管是车厢的抖动,还是狂风的侵袭,都稳如老树扎根。
而就在两人前方,那高大瘦长的怪异身影,终于显露出了其根本的面貌。那是一只猿猴般的怪物,身体高大瘦长,浑身遍布着漆黑毛发,可这些毛发却又四处脱落,露出一些瘢痕组织,显得丑陋至极。
“吼!”怪物立刻发现了两人的身影,身体低伏发出威胁的吼叫。
张锟环抱着双手,冷冷地注视着这丑陋的怪物,低声说道:“我还当袭击火车乘客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原来就只是山里的'野人'而已。”
在张锟小时候,在长百山,小兴暗岭一带,就时有林业工人和猎人发现'野人'的目击记录。
传说这些野人身材起码两米以上,浑身裹满浓密毛发,行动极度敏捷且力大无穷,而且会发出类似人的吼叫。
传闻,它们会在夜间,模仿着人的声音,去呼唤林中的赶山人和猎人,等到人们靠近的时候,再进行袭击。
曾有人认为,这些所谓的野人只不过是一些比较聪明的熊瞎子,可张锟的幼年时,由于对森林资源的加速砍伐,一些野人选择袭击村庄。
在那时候,张锟就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张彪,活活打死过两头袭击团结屯的“野人”,最后被生物学家将尸体拉走研究后发现,这些所谓的野人,原来是一种与智人拥有很接近的基因,在智人诞生早期所分化出去的人种。
与智人相比,他们更接近于尼安德特人,身体更加发达,智商却只能达到儿童水平。
“你这家伙,被枪子打过吧。”张锟敏锐地看到,这头野人身体毛发缺失的地方,有几个狰狞的伤疤,那大概是被猎枪击中所留下的伤口。
“吼!”这身材高大的野人,那双野兽般的瞳孔死死盯着张锟,甚至露出了仇恨的目光。
“哼!”张锟也看到了它的神情,“我不管你是因为食物缺乏还是因为同伴被人类打死了,所以要来多次袭击火车。我可没那么多同情心,野人就该好好待在山里,既然你想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吧!”
说罢,砰的一声巨响!
宛如雷霆炸开,张锟身体伏低,如同野兽般以四肢着地的姿态,将手脚发劲直接嵌入车顶的铁皮之中,借此发力轰然爆发而出。
砰!一声巨响中,那天生拥有着非凡身体素质的野人,也挥舞着巨掌,直接轰在张锟面前,却被闪电般躲开,将下方的车厢轰出一个手印。
两者的身体姿态极度灵活敏捷,在这高速运行的火车顶端,完全无视了轰鸣的气流,每一步之间,他们的脚掌手掌都能够深深嵌入铁皮。
张锟常年习武,带来的对劲力的极高度掌握,让他能够每一次发力,都几乎刚好卡在绿皮火车车顶铁皮的承载极限,而野人那与生俱来的超人身体素质,还有一种非人的野兽本能,也让它手脚丝毫不落下风。
砰!砰!砰!一声声沉闷的肉体闷响,在两者急速的交锋中响起,不过似乎通通都是在野人身上,张锟多年的武学经验,让他每一次都险而又险地躲开野人那连铁皮都能够轻易撕碎的爪子。
吼!身体被一拳拳击中,口鼻中溢出鲜血的野人发出大吼,响彻荒野的吼叫声,甚至让下方的火车车窗都开始砰砰作响,似乎要被音波给震裂一样。
“发生什么了!“
“啊!车顶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妈呀,这是手印?车顶上到底是谁!“
片刻的交手间,车厢中就是一阵骚动。
野人和张锟伴随着交手,在长长的车顶上一路移动,很快就到达了运送煤炭的车厢。
砰!光是踩入煤炭堆中,两者的巨力,就将那些坚硬的煤块震成粉碎,还有着许多煤块发出刺耳破空的长啸,远远向外击飞出去。
砰的又一声闷响,紧紧跟随而来的方正随手接过一块飞驰的煤块,将其丢回车厢里。
光是这种碎煤块被击飞的威力,就足以将人直接打死了。
轰!忽然间,运载煤矿的车厢被轰击得变形,原本牢牢固定的铁链被直接震断,让车厢中的煤炭轰的一声向外坠落而去。
车厢中纠缠的两名怪物,也一下子在这80多迈的高速下掉入荒野之中。
可哪怕是这样,两者似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双脚一震,将地面的冻土犁出几道印痕的同时,抵消了那巨大的力道。
抓着这一刹那的机会,张锟眼神一亮,抬手轰开袭来的爪子,狠狠一拳砸在野人在失去平衡之时,毫无防备的腋下。
随着一声咔嚓的脆响,被击碎的肋骨刺入了心脏,野人双眼通红地挣扎起来,仅仅片刻间就再也不动了。
稍微松了口气,张锟看着极速远离的火车,运劲于脚下发力狂奔,每一步都将冻土踩出一个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