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耕稷起身,从袖中摸出一封泛黄的信笺,朱砂批着“稻作改良”四字。展开一看,是幅地图,特别标着袋鼠国独有的红土范围:“大统领,臣已从江南调了十五位农桑博士来,他们会和当地土著联手开试验田。这红土看着贫,却含铁丰厚,正好适合种耐旱作物。”他手指在案几某处一按,“咔哒”一声,一颗暗红色的麦粒从机关盒弹出,“这叫‘铁麦’,原是华北旱地的种引来的。今年在昆士兰试种,亩产已过百斤。”
他又展出一卷绘在桑皮纸上的农桑图,图里红色的国营农场与蓝色的民企田庄犬牙交错:“大统领,农部今年打算推行‘井田新制’:在新南威尔士州设国营大农场,用蒸汽铁犁耕种万亩麦田;昆士兰那边的土著牧区保留,咱们派农技员下去教畜牧。昨儿土著长老卡鲁来报,用了农部配给的改良种牛,每头能多卖五龙元!另外,各州要设‘常平仓’,丰年按市价收农人余粮,遇上荒年,就平价粜出,这叫‘藏富于民’。”
“大统领,”一个清亮的声音从旁侧传来。是司土部尚书赵丽颖。这位“系统”赐予的建筑设计大师,被胡泉安排来管土地和营建,正是人尽其才。她捧来最后一块闪亮的琉璃瓦,瓦片上细密刻着牺牲者的姓名,用的是新得的纳米功夫。“这是致远阁顶上压阵的瓦当。”她说,“图案是袋鼠与龙,共衔一枚橄榄枝。”她发髻边那根玉簪忽然轻轻震动,与手中瓦片共鸣——那簪子是用断龙峡战役缴获的英国望远镜镜片改的,永远映着东方的那颗启明星。
胡泉接过瓦片,指尖触到瓦背那行刻得极深的小字:“以血为墨,以骨为笔,书此山河。”他胸口一热,不禁想到那句古话:家国如楼,一砖一瓦皆系民心。抬眼望去,漫天晚霞如火。殿外,那面蓝底金龙旗在宫城最高处猎猎飞扬,旗角绣着的蓝花楹,金粉飘落,像是这片古老大陆终于挣脱镣铐,淌下的自由之泪。
胡泉的目光落回赵丽颖脸上,见她正抚摩腰间的地契铜印。“土地,国之命脉。该如何规制,立个章程?”
赵丽颖正色拱手:“土部正在草拟《土地法》,待完稿后提交枢机院表决。我的考虑是,今后所有无主荒地,许民开垦,十年免税;凡属国有的矿山、森林,严禁私采。另在乌鲁鲁圣山设‘国家公园’,命土著世守,每年由国库拨付廪米。昨儿勘探队在大分水岭探得大铁矿,已插下界桩,归官办企业开采。”
一旁的司典部尚书文载道,手捧一部泛黄旧籍,封皮赫然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密档标记。“典部已收集前朝文书、土著岩画共万余件,正着手编纂《炎华通志》。昨儿在一堆旧纸里翻出个稀罕物——百年前华人矿工手写的《淘金日记》,里头竟也提到了‘同泽共济’的心气,跟咱们今年的新政不谋而合。典部建议,要广收天下图籍,建起‘炎华史馆’,这叫‘以史鉴今’。”
司乐部尚书王韵秋整了整衣冠,怀里那支骨笛发出清越回响:“乐部拟了《雅乐章程》:集土著歌谣,融华夏古曲,谱成《炎华颂》;各州设‘乐坊’,教百姓鼓瑟吹笙。昨儿试了用骨笛和西洋钢琴合奏《同泽歌》,音韵甚为和谐,此谓‘以乐和民’。”他略一沉吟,眼中透出忧思,“乐部以为,境内有基督、伊斯兰、佛教诸教并存,当设‘宗教司’,允许各自布道,但严禁聚敛钱财、干涉政务。昨日有英国传教士愿将教堂田地捐予‘同泽学堂’,此等‘以教助学’之举,乐部以为可行。”
胡泉听完乐和雅的陈奏,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指尖轻轻敲在玄铁的御案案面上:“诸部所议,皆合‘同泽共生’之理。尚有一事需议:炎华境内,土著与华人、英人遗民杂居,当以何策安定?”
王韵秋立即上前一步,袍角上象征民族团结的纹饰在晨光中闪耀:“乐部已制定《民族和睦条规》,枢机院通过。今后凡炎华子民,不分族裔,皆称‘炎华人’,权利同享,义务共担;在土著聚居地设‘劝学所’,教汉话,授农技;华人聚居的商埠则设‘同泽会馆’,联络乡谊。前日有土著长老与华人掌柜在会馆共饮‘民族团结酒’,称得上‘万族同春’了。”
胡泉点头嘉许,随即取过王韵秋呈上的《结社册》,朱笔批下红字:“信仰如江河,堵则溃决,疏则流远。凡立教者须报司乐部存档,聚众超百人由司乐部核备——此为备案,非审批!”
胡泉目光转向司劳部尚书李匠石。这位精干汉子腰间皮尺缠着粉线,开口声如铁砧撞锤:“悉尼船厂新招了三十名爪哇工匠,只是那族人多怕冷畏高。”他呈上《劳工体质谱》,不同人种对应的数据排列精密,“臣拟设‘三班轮作制’,在熔炼厂值夜班的增发羊皮袄,干高处活计的每日另补肉羹两碗。”册页末尾附有女工金线绣的《同泽劳作图》:巨大的蒸汽铁锤下,各族工人的脊背紧密相抵,严丝合缝,如同咬合的齿轮。
议事到了日头高悬。胡泉忽向司典部尚书文载道一指:“民族如鼎之足,缺一倾覆。今立三策:
其一‘书同轨’:官文必附土著谚语译本,议会增设土著长老专席;
其二‘祭共器’:基督教堂让出半殿供岩画神祇,孔庙偏殿悬土著先祖木雕;
其三‘血融脉’:奖励跨族通婚,赐田十亩,名曰‘同泽田’;所生子女免试入学。”
胡泉望向殿外,只见那无形的“系统”金光正席卷龙首山峦。他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震动殿宇:“诸部所议,皆切中要害。今年国是之纲,当是:‘外交怀远、教育兴邦、民族团结、宗教和顺’。各司其职,同筑炎华万世基业!”
言毕,他取过紫宸殿赤金御玺,朱砂印泥重重按在《政务院尚书会议决议》首页,与殿外“自由钟”第十二声洪大的余韵严丝合缝地合在一处。钟声回荡中,胡泉仿佛望见炎华商船劈开远海巨浪,朗朗书声响遍赤色原野,各族农夫共耕一片热土,诸教信徒和睦为邻——好一幅“赤土同泽,经纬天下”的盛世图景。
诸部尚书鱼贯而出时,紫宸殿铜铃恰奏起《同泽歌》。胡泉望着他们沉稳离去的背影,想起李冰冰那句警言:“真正的治世之道,不在那些堂皇典章,而在于让每一个活着的炎华人,心头都明白自己为何而活。”殿外,初升的太阳将巍峨的龙纹蓝底国旗染作璀璨的金红。旗角那蓝花楹刺绣上,晶莹的金粉仍在无声飘落,仿佛这片大陆初获自由时,喜极而泣的热泪。遥远的海平面上,“同泽号”商船队的汽笛正划破长空,那雄浑的声浪遥遥与紫宸殿的钟鸣交织,在这南半球辽阔的海岸线,共同奏响了炎华国走向不朽辉煌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