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抄起一直靠在桌边的黄杨木粗拐杖,瘸着腿一步一顿却速度极快地冲到唯一的小窗边,几乎是撞开了糊着高丽纸的窗户。
刺骨寒风“呼”地冲进来,卷走了屋里的燥热,也似乎暂时驱散了他心头那令人窒息的巨大恐惧。
“阳子……”
他猛吸了一口灌进肺里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镇定。
转过身,拄着拐杖在那块磨得发亮的水泥地上站定。
那根拐杖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支撑着他,也支撑着他硬朗的脊梁。
他看着林阳,眼神复杂,有惊骇,有后怕,但更多的是山野汉子间那种无需多言的信任:“我信!就算你没掏出这玩意儿,只要是从你林阳嘴里说出来的,我周海明就信!”
“咱们这老林子……比人想的邪乎多了!藏着的东西,能把天捅个窟窿!”
他拄着拐,重重踏过两步,走到林阳面前。
宽厚粗糙的大手用力拍在他肩膀上,甚至用指头捏了捏林阳棉袄下坚实的肩胛骨,仿佛要确认眼前这人不是幻觉。
语气带着真真切切的后怕。
“好小子!是条汉子!命够硬!”
顿了顿,那后怕陡然化作一种近乎冷酷的坚毅,声音沉得像砸在地上的石头。
“八年前……那次进老林子……遭了群狼,比你这遇上的场面差远了……”
“当时十七个兄弟,十七条响当当的汉子,一个不少去的……最后……”
他眼神瞬间暗淡下去,仿佛沉入了无边的墨海里,里面翻滚着痛苦和血色,牙关紧咬,艰难的说道:
“最后……只爬回来十三个带气儿的……我的腿……”
他猛地低头,用力拄了一下拐杖,沉重的敲击声仿佛要砸碎那段染血的记忆。
“就是那次丢半条命换来的!”
那拐杖重重砸在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眼中压抑的痛楚被瞬间燃起的火焰取代。
目光如燃烧的刀锋,里面是刻骨的仇恨和决绝。
“所以,阳子,你做得太对了!留着它,就是留个索命的阎王!”
“别说它窜出来吃人,就只想到那玩意儿还在大山沟子里盘着,老子这心就跟叫针扎着一样!一天都安生不了!”
“这玩意儿……”他指向桌上的鳞片,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凛冽:“就是他娘的铁证!我立刻!马上!打报告!越过县里,直接往地区,往省里报!”
“上面不派武装过来把这毒瘤剜了,老子这个队长就他娘的自己扛炸药包上!豁出去了!”
林阳心头同样压着山一般的沉重,补充道:“海明哥,还有个情况。以前听一个早没了的老猎头提过一嘴,死人沟这名儿血淋淋的,不是没由头。”
“老辈人说那儿……死过整批整批的人,说是……是叫活人陪着死的。”
“只有古代那种埋王侯将相的大坟冢,才兴这么个缺了大德的阴毒法子。”
“我在那沟底的洞口边儿上,也踩着不少……年头老得都酥了的碎骨渣子,厚厚一层。”
“当时哪顾得上细看?那东西扑上来的太快了!那洞子……看着就不对劲!”
“洞口用胳膊粗的老藤挡着七七八八,可扒拉开藤子仔细瞧,边沿齐整整的。”
“不是风刮雨淋出来的,那斧头剁,凿子砸过的印子藏都藏不住!”
“我就是在洞口那片崖壁上采药的动作大发了点儿,把它……惊醒了!”